1994年7月,我从警校毕业到单位报到上班的时候,老杨是下面一个派出所的负责人,不熟悉他的人都叫他“杨所长”,熟悉的人则叫他“老杨”。其实,我是没有资格喊他老杨的,毕竟我在办公室工作,只是个毛头小子,而他已经掌管了本地最大的乡的社会治安管理大权,我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。但是多见了几次面后,他却跟我说:“刘秘书,喊我老杨就行,喊所长太生分了。”话是这么说,下一回见面,我还是改不了口,见了面,我还是“杨所长”长“杨所长”短地叫着。
次年,我地开展对非法行医大整治行动,局里安排我配合卫生局一起工作。一天,我们这个工作组来到老杨所在的辖区,事前,卫生局的同志说,这个乡有个“赤脚医生”,没有任何行医资格证件,多次上门向他宣传相关法规都不起作用,已经成了一个“刺头”,此次整治如果拿他不下,必将给后面的行动带来很大的影响。果然,当我们来到“刺头”的诊所,刚开口向他宣讲我们此行的目的、希望他予以配合,“刺头”当即就跳了起来,对着我们一行人破口大骂。卫生局的同志被他骂得灰头土脸,我也站在一旁手足无措。有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回了一句嘴,结果跟捅了马蜂窝一般,“刺头”突然转身进入厨房,摸出来一把菜刀对着我们指手画脚,情形非常紧张。
就在这个时候,一个穿着老式警服的身影猛地冲进了诊所,拨开我们,迅速冲到了“刺头”的跟前,一把将菜刀夺下,形势这才转危为安。我定睛一看,正是老杨。原来,他听说我们下乡来整治非法行医,准备过来看看情况,正好看到这一幕,二话不说,立即上前夺过菜刀。
这件事让我对老杨有了新的认识,我开始尝试着了解一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,结果发现,老杨的英雄壮举并不是偶尔为之。
有一天,老杨和乡里的其他领导一起正在地里检查棉花生产情况,忽然听到临近的农舍中传来一个男子的高声尖叫:“不得了啊,我老婆要死了,救命啊!”老杨顾不上穿上鞋子,马上循声向农舍冲去,只见地上躺着一名妇女,双眼紧闭,口吐白沫,人事不醒,右手还握着一只“呋喃丹”农药瓶子,一个小孩在旁边大声哭啼,一个男子跪在地上用手搂着妇女的头哭叫。老杨一看就明白了:农药中毒。他转身出门找来一辆手扶拖拉机,将妇女抱上车,与男子一起将妇女送到医院,帮着男子挂号、叫医生。经过一番洗胃治疗,妇女终于脱离危险,从鬼门关上又回来了。
老杨所在的乡有个福建福清人办的砖厂,一天,砖厂鼓风机叶片损坏,砖窑突然熄火,市值3万多块钱的20多万块砖眼看就要报废(那时的3万元钱,足可以买一套100多平米的住房了)。老板急得团团转,当时只有省城南昌市才有相同型号的鼓风机,可是由于下雨,没有人愿意送老板到南昌。一筹莫展之际,老板记起了老杨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:“无论何时何地,有困难,找警察。”怀着试试看的心情,他赶紧跑到派出所,找到老杨,说明来意。老杨马上安排好手头的工作,然后开出所里的一辆吉普车,将老板送到南昌,买好鼓风机,又连夜赶了回来,帮着老板一起安装好设备,当炉火恢复正常,这才离开。事后,老板多次带着红包向老杨表达谢意,但都被老杨“无情地”拒绝了,虽然那时老杨的工资才两百挂零。
可惜,就是这样一位急公好义、热心助人的好警察,却在1999年7月查处法轮功时,不幸因突发脑溢血而倒在了工作岗位上,他生命的年轮永远定格在了42岁的钟摆上,他曾经不经意间做过的好事、善事,也只能成为我们永远的怀念。后来,一直到现在,当我多次到他家里看望他的妻子时,面对他和善的遗容,我总忍不住多看上几眼,就好像正在跟他交流一般。